“我也好想你啊”
王不会 王泽鹏啊 2018-03-02
今晚的推文会比较奇怪，它更像小说一点。
我自己挺喜欢的。
《倒计时事件簿》第1章
文/王不会
作者记/
据统计，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曾在某一刻，猛然对上一秒发生过的事情产生强烈熟悉的感觉，包括对话包括物品包括所有，熟悉到，就好像自己曾梦见过这个场景。
这种感觉叫Déjà vu（法语）。
很多年来，科学界对它都没能下一个定论。
有人认为与大脑中的记忆碎片有关，有人则认为跟“脑回马”体有关。
真的吗。
中午12点/第3次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从门外传来了有些吵闹的午间新闻声：“今日早上9点20分，新美元大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造成特大级别拥堵，桥面出现坍塌倾向，建议所有市民……”
新闻的播报声播到一半，卧室的门被有些用力地，砰地一声摔上了。
客厅中央，故意把新闻声音调大，想以此叫醒儿子的老徐啧了一声，然后朝卧室凶道：“放个假睡到12点，身体都给睡坏了，你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有谁跟你一样睡到现在？还摔门blabla”
话到一半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20多岁年轻人从里面风风火火地走到客厅来，眼睛通红，脚步异常迅速。
老徐眼睛一瞪：“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了？没洗漱就又要跑出去，天天往外跑……”
年轻人此时已经把脚伸进了自己的鞋子里，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沉着声对老徐说：“跟我去趟医院。”
老徐听完愣了一下：“向子你怎么了？”
那个叫向子的年轻人又看了眼手表，说：“带你去体检。”
老徐松口气：“我健康得很，你少气我一下就行。”说完这句话后，老徐看了眼向子，发现他眼神异常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又补上一句：“要去也得把饭先吃了。”
向子突然蹲下来，把鞋子给老徐穿好，然后说：“现在走吧，外面塞车，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老徐有些错愕有些不习惯，昨天还跟自己吵架的儿子，竟然突然帮自己穿上了鞋子。于是也不再推脱，站了起来，准备往门外走去的时候，突然停住，回头看了一下自己身后。
向子问怎么了。老徐摇摇头，说：“没什么，就刚刚好像梦见过这个场景。走吧。”
这句话说出来后，向子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说：“走吧……这次一定来得及的。”
下午3点/第3次
医院，急诊室外的楼梯转角处，有一个穿着衬衫，30岁出头的男子，满嘴的胡渣。
他坐在楼梯上，看着楼梯门。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十二三岁左右吧，皮肤很白，两只手抱着一个怀表。
那怀表比寻常的怀表大上两圈，古铜色，有些破旧，不过没有灰尘。
女孩问：“他还会来吗？”
胡渣男点头，说：“会的。”
女孩说：“第三次了。”
他又点头，嗯了一声。
刚嗯完这一声，楼梯门里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则布满血丝，是向子。
他喘着气，浑身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感，扶着墙，对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说：“差一点，就差一点，让我再回去一次。”
女孩扭头看了一下胡渣男，胡渣男眼皮抬了一下，说：“你已经12小时没睡过觉没吃过东西了。”
向子揉了揉眉间，嗯了一声。
胡渣男突然算起了数：“你家在郊区，想进到市区的医院，必须经过新美元大桥。但今天那里发生了车祸，平时40分钟的路程，得开两个半小时。老徐会在12点半发病，而你只能回到今天的12点，来不及的。”
向子的脸上有些狰狞，看不出是在抑制难过还是因为胡渣男的话而烦躁，他尽可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说：“附近的店铺有个电瓶车，如果开那辆车的话，会快一点，两点之前有可能赶到。”
胡渣男没说话，女孩则重新把视线落回了自己手里的大怀表上。
向子提高了音量：“如果回去也无法改变老徐现在的样子，那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们，你们为什么又要帮我回去。”
顿了顿，他声音才软了下去：“我不甘心，一个小时，给多我一个小时就够了。”
一旁的胡渣男长长出了口气，捅了捅身边的碎花连衣裙小女孩。女孩从楼梯上站起来，抿着嘴，用双手把怀表伸到向子面前。
向子放开扶着墙的手，打开怀表的外壳，手已经有些发抖没力了。怀表里的秒针不停地转动着，他用食指握住了时针，用力地把指向3的时针往后播动。
3……2……1……12，播动到12的时候，无论向子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那时针再往后挪动一丝一毫。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听到最后一个声音，是小女孩叹了口气，说：“第四次了。”
中午12点/第4次
“放个假睡到12点，身体都给睡坏了，你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有谁跟你一样睡到现在？还摔门blabla”
耳边传来熟悉的叫骂声，向子在自己的卧室里又恢复了意识。12个小时没吃东西的他此时胃已经有些发疼，头也开始发晕，但下一秒，他还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出卧室，走到客厅。
客厅里的老徐眼睛一瞪：“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了？没洗漱就又要跑出去，天天往外跑……”
“陪我去趟医院吧？”向子一边鞋子一边问。
老徐听完愣了一下：“向子你怎么了？”
向子苍白的脸笑了一下：“身体太不舒服了。”老徐听完放下手中的遥控，端详了一下向子的脸，嘴上叨念着：“让你多运动多运动……嘶，你这眼睛怎么这么红啊，先吃点东西吧。”
向子摇摇头说：“不吃了，吃不下，你陪我去趟医院吧。”老徐有些急地点点头说好，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边走边念叨：“我早跟你说了，你就是不听，人怎么个不舒服法啊？”
到了楼下，老徐想要去开车，被向子阻止了，他跑到对面的小卖部，费了一番口舌，又掏了一小笔钱，把小卖部的电瓶车给拿到了手。
老徐皱眉：“开这个干什么。”向子神情凝重，看了下表，12点15分了，然后说：“塞车，这个，快，来，上车。”
不曾想老徐一把推下了向子，眼睛一瞪，说：“你坐后面，我载你，你人不舒服还瞎折腾。”
向子急了，说什么也不肯，把老徐按在了电瓶车后，风风火火就大桥那边开过去。老徐在身后不停叫唤：“你慢点你慢点，急什么急什么，毛毛躁躁的。”
开到一半的时候，老徐突然叫了向子一声。向子看了下手表，12点26分，不敢停下车，说：“老徐，你要是不舒服就靠着我，很快到医院了。”
老徐的回应有些莫名其妙，他说：“向子，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也用电瓶车载过你？你肯定不记得了，小学那会，你赖床，天天快迟到才出门，我就天天把电瓶车码到最高，小汽车都追不上。现在不行了，你说要是真的我载你，可能还载不动。”
“老徐……”
12点28分。
或许是感应到了某些东西，老徐继续说：“你今天怪怪的，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去年去算命，老瞎子说，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好好对待我，说咱们爷两干嘛干嘛的我也没听懂。”
12点29分。
老徐哈哈一笑：“不过我也没太往心里去，但我们确实……”老徐这句话没有说完，下一刻，他突然用力捂着自己的心脏，手紧紧攒着向子的衣服，神情异常痛苦。
开着电瓶车的向子没有回头看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依然通红，神色有些痛苦，很想大声喊出来，却最后什么都没喊出来，只是拧紧了油门。
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地汽车，向子心里想着：“拜托了，拜托了，给我让一下吧，让一下吧。”
快点，再快点。
再给我一个小时就好。
下午3点/第4次
这次到达医院的时间，是2点15分。
手术室的红色警戒灯亮了很久，向子瘫坐在白色的空旷的手术室外的地板上，头埋在膝盖之间。
医生走出来了，又一次对他摇摇头的时候，向子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内心的那种感受。他第四次听医生说这段话：
“病人平时的心脏就不太好了，这次从病发到就诊的时间太久了，如果能在一个小时内送到，或许还有希望。很遗憾。”
手术室旁的楼梯口里，胡渣男和小女孩依然坐在楼梯上。
向子双眼有些无神：“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第一次我劝老徐走，结果却吵了架。第二次叫了救护车，救护车没赶上。第三次我自己开车，开不过去。第四次，第四次……”
他猛然看向胡渣男：“是不是，不论我怎么回去，不论我回去几次，都救不了老徐？”
胡渣男没说话，小女孩在一旁开了口，说：“阿白他只能帮你回去，没办法帮你救人。”
向子的神色很痛苦，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看着老徐在我面前倒下那么多次，我努力了我努力了，可是怎么就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呢，为什么我就只能回去三个小时，为什么今天偏偏要塞车……”
胡渣男叹口气：“你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来不及的。”
“如果我救不了他，如果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回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向子近乎崩溃地问出这句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过了一会，向子揉了揉脸和发酸的眼睛，说：“再来一次，再回去一次，这一次我叫救护车的同时顺便开电瓶车，这样在救护车上还有时间，来得及的，这样来得及的。”
胡渣男说：“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向子一惊：“什么意思。”
小女孩摸着那个大怀表，说：“你逆流了四次时间，在这四次里，因为你的关系，有19个人产生了Déjà vu现象，而一旦你影响的人数到达20个，这个怀表你就再也打不开了。那时候，你也不会再遇见我们。”
这个消息向雷电般狠狠地击中了向子，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先前因为可以逆流时间，所以他一直没有对老徐产生真正的“失去感”，而在那一刻，向子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老徐了。
胡渣男说：“如果真的救不了他，那么回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让向子无比的痛苦和纠结，他安静了很久，最后问：“有像我一样的人吧？你也遇见过像我一样拼命赶回去，拼命想改变点什么的人吧？”
胡渣男点头。
向子问：“有人成功过吗。”
胡渣男没说话。
向子在楼梯口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最后一次打开了那个破旧的怀表。
打开怀表之前，他认真回想了之前那几次。
中午12点/第0次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从门外传来了有些吵闹的午间新闻声：“今日早上9点20分，新美元大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造成特大级别拥堵，桥面出现坍塌倾向，建议所有市民……”
新闻的播报声播到一半，卧室的门被有些用力地，砰地一声摔上了。
客厅中央，故意把新闻声音调大，想以此叫醒儿子的老徐啧了一声，然后朝卧室凶道：“放个假睡到12点，身体都给睡坏了，你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有谁跟你一样睡到现在？还摔门blabla”
躺在卧室的向子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很烦人了，昨晚他出去外面聚会，十一点多的时候老徐就打了七八个电话催他回家。
凌晨一点向子到家的时候，打开门发现老徐阴着脸坐在沙发上。见到向子开了门，老徐破口大骂。向子听得有些烦，甩下一句：“我他妈都是上大学好几年的人了，我他妈成年了。难得放假回个家，你就偏要这样吵？”
说完向子把自己锁进了卧室门，一直到早上，老徐为了叫醒他，竟掏出了家里的备用钥匙。这让向子更为没好气了。
等到12点半时，向子听到一声奇怪的响声，没在意。一点起床时，才看到老徐倒在地上，他这才慌张地赶紧打了救护车。
但来不及了。
医生那句早一点送到就好了，深深刺痛了向子。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向子遇到了胡渣男和连衣裙。
中午12点/第1次
“放个假睡到12点，身体都给睡坏了，你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有谁跟你一样睡到现在？还摔门blabla”
向子恢复意识的时候，脸上的泪水还没干。
他发了疯地跑到客厅，意识到自己真的从下午3点穿越回中午12点的时候，他拉上老徐就往外走。
老徐挣脱他的手，喝道：“怎么。现在都想把我赶出去了？”
向子尽可能地稳定自己的情绪，把老徐12点半会突发病病倒，自己逆流时光而来，现在必须赶去医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徐皱着眉，无法理解。
向子急了，大声喝道：“你他妈就不能相信我吗？你刚才，说走就走，我怎么办？不管真的假的，你就不能先跟着我吗？”
老徐被向子这么一喝，涨红了脸：“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饭还能不吃吗？何况要走，至少也得把鞋子给穿了才能走。”
向子迅速地擦了下脸，蹲下去，把老徐的鞋子给他穿了上去。
这个很小的举动让老徐愣住了。
向子抬头问能走了吗？老徐哼了一声，却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出门的那一刻，12点30分。
向子现在还记得老徐是怎么倒下去的，当时什么感受他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自己抱着老徐疯狂地骂：“你他妈别倒啊，车要来了，你别倒啊。”
“别倒啊。”
“你倒了，我怎么办啊……”
中午12点/第5次（最后一次）
“放个假睡到12点，身体都给睡坏了，你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有谁跟你一样睡到现在？还摔门blabla”
向子在房里先打了120的救护电话，然后走倒客厅，面前是怒气冲冲的老徐。老徐瞥了他一眼，故意不说话。
这次，向子先开了口：“吃饭了吗？”
老徐哼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老徐神色变了变，但很快他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桌上有粥。”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一起出去逛逛吗？”向子突然开口。
老徐有些诧异，看了向子一眼。
向子努力展开一个微笑，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开电瓶车，像小时候你载我那样，这次我载你。”
老徐听到向子的哽咽声时，语气突然软了：“你今天怎么了。”
向子忍着泪，摇摇头说没怎么，走到老徐面前，蹲下去，慢慢地，慢慢地帮老徐把鞋子给穿上去。
老徐某一刻有些恍惚，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就没帮我穿过鞋，却觉得很熟悉。好像梦里梦见过这样的场景。”
向子咬着牙忍着泪，对于他而言，这是这辈子第三次帮他父亲穿鞋。但对于老徐而言，这是儿子第一次帮他穿鞋。
老徐突然笑了一下，开口说：“你今天怪怪的，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去年去算命，老瞎子说，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好好对待我，说咱们爷两干嘛干嘛的我也没听懂。”
顿了顿他说：“不过我也没太往心里去，但我们确实好久没坐下来好好聊聊了。你小学以后，就不爱被我载了，总觉得我烦，其实我有的时候吧，你不在家的时候吧，就打电话回来。你妈很想念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向子再也绷不住了。
他突然蹲在地上大哭：“爸，我也很想你啊。”
他哭得有些用力，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句：“我真的好想你啊。”
老徐愣了下，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吧，他突然很温柔地笑了笑，拍拍向子的后背：“我也想你，我也想你。”
当时，12点30分。
作者按/
这个故事被我收录在和氯化锌的公众号《今晚不讲鬼故事》里。
在这个奇怪的故事里，我想表达的有很多。原本想洋洋洒洒再写点什么，最后只觉得，如果能打动你们，就够了。
写这样一篇小说不像写推文，很耗费时间和精力，所以纯粹是自己任性，时不时写点自己喜欢的，这两年却很少写的小说。
如果你喜欢看一些奇怪的故事，又愿意等一等的话，可以扫码关注一下。
（我们好像一星期才更新一两篇，很慢很慢）
这里的故事有些奇怪
不过你放心，都不是真的
文章已于2018-03-02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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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145
超级感动，湿了眼眶
作者
81
写到某些地方的时候其实我也哭了，有些场景有些情绪真的也是自己经历过的。
镜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