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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e店内所见之物材料都是金属和玻璃。
直角,几何结构。镜面玻璃反光,磨砂玻璃透光,金属墙面凝结着一层光。
冷气精确恒定,可以使金属保持体温。玻璃台阶悬浮在空中,雕刻好摩擦纹路,计算好和每只脚的亲疏远近。
像走在月球表面,陌生,空旷,一轮“苹果”悬空在头顶照耀,透过玻璃反射在天空。天顶足够高,高的像哥特教堂一样,适合仰望。墙面足够明亮,有种圣洁之光。不锈钢立体logo像漂浮在空中,透过网窗,银灰色天空云朵,是印在外墙玻璃的装饰。
每个人走上台阶,鞋底的声音反弹回身体,声音反弹回耳朵,影子映到玻璃墙之外。小心,和墙保持适当距离,金属扶手像一道完美几何题,保持着某种克制和理性。
大厅里除了顾客,导售,还有许多身穿蓝灰色的保洁,每个人守望者一小块墙面,不停的擦拭,又安静的像不存在。每一次顾客意外的触碰,都会迅速被发现,喷洒清洁泡沫,旋转擦拭,直到不留一痕。
我预约了4点10分修理iPad。3点39分走Apple店,4点02分,我上前问负责导购应该去哪里修。时间没到,只能提前5分钟签到,你可以四处走走先。导购说。
于是,我又退回到过道,看着一整面巨大、冰冷的金属墙面。在光滑平整的金属墙表面,我感觉自己目光像玻璃球,滚来滚去,有时候一下被滑出去很远。有点眩晕,我开始在这面墙上翻来覆去的看,看有没有一个黑点,或者一个划痕,能凝聚我的目光,让我产生一次联想。
没有。
我制造一个吧。
我最先想的是好想对着墙留一泡温热的尿,尿液的色彩温度气味和流动感,都可以补足这个空间的停滞.让黄澄澄的尿液顺着特制的磨砂玻璃台阶流淌,在如白昼一样的特制灯光中闪闪发亮,气息宛如巴黎地铁一样复杂躁动。
算了,东西还要修。
我于是直直的走过去,在墙的中间印了一个手印。手有温度,也会呼吸,一手的毛孔就像无数张呼吸的鼻孔,在触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会留下一个完美印记。离开的一刹那又在热力熵增的不可逆转下,一部分隐隐消退。
这面墙终于有一个焦点,能聚合我涣散空洞的目光。我偷偷欣赏着自己的手印,余光留意保洁员的位置,猜她多久能发现。
她在另一个对角,刚抬起身只看了一眼,就缓缓的走过来,喷上清洁剂,弯腰侧身,顺时针旋转擦拭那个手印。距离我悄悄的印上去,欣赏片刻,才过去59秒。
我只能欣赏她擦拭,离开。再次走回去询问预约,可以了吗?
可以了。4点06分。
(今天的Apple商店应该比任何一座美术馆,都坚持了更高的工艺标准美学偏执。基本上代表了这个时代材料和技术,能达到的“视觉惊奇”的极限。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美学样板。甚至,成为某种“极致”的精神偏好,成为一种“信仰”。我虽然也用不少Apple产品,但也只算务实一类的客户,产品选择是比较来的,不是“追随”来的。
今天去修东西在最大的Apple总店等待一段时间,看着那种装修,有种奇特的经验。其实我不知道是震撼还是惊恐,不知道是感觉完美还是疏离。我不知道,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惊叹,一方面觉得窒息,一方面觉得无懈可击,一方面有种破坏的冲动。
Apple有种超出我认知范围的“绝对”美学,我试图描述,发现从采集农业时代生长出来的诗歌语言,能用的词不多。形容词枯竭,类比牵强,可能Apple美学用数学公式表达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