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快乐,时而忧愁,
时而安静,时而疯癫,
努力变得稳重,但任重道远,
也许这就是人生。
如此,那我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吧。
——————————思禾
图片夜色又晚了,我披了衣衫,摸了一杯残茶,打开一卷书正要看。门被哐当打开,一股酒气直冲而来,我皱了皱眉头。手中的书被劈手抢过。一页纸如凋零的叶儿飘飘而落。
我看清了那纸上写的什么,想着这首词我好久不见了,怎么又夹在这本书里,让他看见又平白的惹事端。
我伸手去拾,可还是晚了一步。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真是好诗啊,他带着呛人的酒气,将纸扔在我的脸上。
“你既已嫁给我,就不要再想着你的什么旧郎了。”他扯着我的手腕“你的赵郎早就死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给我写,你只能写我”我的手指被他按进了砚台里。
“够了”我使劲全力甩来他的手,看着这个现在有些令人作呕的男人,曾经也是个君子模样。
“你给我出去,不要在这里耍酒疯”我心里厌恶极了,却说不出更有底气的话来。
是了,我是再嫁之身,哪怕我是名扬天下的诗人,可是我依然是个女人。
这名声更像我的禁锢。
我再嫁时已经是天下哗然。可丈夫死了,我作为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浮萍,更何况山河破碎,没有磐石,我这蒲柳又怎可存活呢?规矩礼法如此,我也应如此吧?
他终究还是拂袖而去,再离开前他再一次扫视了我的书桌,我知道他为了什么。我和明诚的《金石录》是我的毕生心血,我怎能容忍他拿去讨好上司,作为进身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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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来已经不写词了,不是我写不出来,是我实在羞于写了。他昨天打了我,因为我不拿出《金石录》也不给他任何他想要的文物。
我情急之下说这是赵家的东西,他怎么好拿去。
我知道这一定会激怒他,他是一个又自私又敏感的人。他是军中小吏出身,他曾酒后得意洋洋告诉她靠科举作弊才取得进士,说外面那么些酸腐还不是取中了他。
脸还是火辣辣的疼,我跪在地上收拾那些残纸。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匆匆的折起来,我怕我内心的不堪玷污了这首词。
我如今不怎么写了。写什么呢,从前的我快乐,我写快乐。从前的我忧虑国难,我写忧思,我丧夫,我写悲痛。可是现在呢,我被打,忍辱负重,在名声的禁锢里不敢挣扎,我写不出窝囊。
茶器的碎片割伤了我的手指,血滴落而下,我感觉不到疼痛。再疼能比的过拳打脚踢的疼痛吗。
我好似不能这样了。我的肉体死不足惜,我的灵魂、我的追求不容践踏。我不能和此等竖子继续生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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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告夫,虽属实,仍须徒刑两年”我摩挲着《刑统》里的这两句话。我这羸弱的身体可能抗不过这两年的牢狱,可那又如何呢。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侩之下才。我鄙视我自己瞎了眼,本来以为是可托之人,没想到把自己托付到豺狼的手里。
我进了衙门。
我没有请讼师,我的才能用来解救自己最好不过了。那些卫道士们会说:“看,李清照二嫁又要和离了,不过她的状纸写的不错呢”
南朝小朝廷的府尹问我:“李氏,你上堂所为何事”
“我要和张汝舟和离”我沉声说道,然后道清理由:“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怜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
张汝舟不断跳脚辱骂我,说我无纲无常。那张厌恶的脸高高的怒视着我。
是了,他是官身。他站着,我跪着。
府尹斥责了他,却拧着眉头对我道:“李氏,你乃再嫁之身。既叛先夫,又坠父楣,如今再行和离之事,实在不合纲常。如我允诺,实难教化民众”
我匍身沉默不语,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
我先夫已死,我就该守节,勿论我孤身女子是否能在这乱世存活。我父讳格非,师从大家苏轼,我再嫁又和离简直是家门耻辱。虽然我父亲可能不会这样认为,要不他也教不出我这样的女儿。
只是世人认为如此,可我偏偏不是世人认为的那样。
我就是我
我重又抬起头来。
“要是我状告张汝舟科举行作弊之事,妄增举数入官,我不欲与此等欺瞒圣上的小人为伍,恳请和离”我又匍身拜下。
余光里,我看到张汝舟灰败的脸和府尹拧起来的眉毛。
他可定在想,这李氏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这是要玉石俱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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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拷上了我的手,我的心却轻松了。
女子要的自由真的是太难了,还是我真的是不一样的女子?
也许,
有一天,女子和男子一样,不必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看吧。
我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