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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在地平线上放血。」
「我会早早醒来,贿赂来日,
让它待我好些。」
「我是个被过去击伤又患有未来疾病的人。」
「新月吻合你脸颊的轮廓线,
你的胸脯吻合我脸颊的轮廓线。」
「你的眼睛依然温热,
好像时间睡过的床。」
「可是透过我胸口的伤口,
上帝朝人间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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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使整个世界静默》
[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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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百十来首,很明白了阿米亥何至于如此受喜爱、受赞誉:轻盈又厚质,始于个体经验的纵深,意象饱满,情绪透明。希伯来语是“历史的畸形儿”,两千年后平地复原起来的,看着像经。
阿米亥与我相像。我们都很喜欢感官世界,都很喜欢打比方,简直太喜欢了。我了解这些“笔花钗影”是怎么找上他的。他比我高太多,但是我能看到素未谋面的这个人,我知道他的一些天然的脑回路......指代,signify,是诗人最天然的嗅觉。譬如张爱玲同胡兰成说,好像还没有什么东西她描画不了的,心里过一过就能得了。
心上还有縠纹,灵感招即可来,飞离时会吮一下你的手指尖。
“
明喻是最原始的诗歌技巧之一。其特点之一是本体与喻体特征近似、关系明确,故而能在形而上真理和感觉世界之间建立有效的联系;其另一特点是本体与喻体的结合短暂而随意、松散,故而明喻又具有很强的生命力。阿米亥也许是现代诗人中最善用明喻者。他的明喻有的貌似牵强,但想象出奇,自有理趣,有点儿近似十七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的“奇喻”。
”
序言写得挺好的了,本想细析,译者傅浩诸言已尽我意,读来他是个诚恳、平和的男人。其实有个性的译者,会译得更好些——正因我常常是有这样私密和洞照的经验,才能更谨慎和郑重地理解你,并浇灌给另一种语言。
“在构成他生活的快乐和悲哀的振幅之中获得了一种不确定的宁静, 从这种宁静中升起了他的诗歌本质的抒情性。”
与彼类“岁月静好”式的区别当然就在于,他是在种族和世代的浑浊大潮里,涤洗出来的纯净,丰饶的细节揽织着博大的血亲,海海漫漫时空的道场,末了,可堪倚凭惟最精微的起落和身体感知。
阿米亥不是要一口气念完过瘾来的,还回图书馆了,日后见到了就随手翻开,这样好。
「我们将被放进
上帝合上的书里,在那里我们将歇息
为他标记他读到的页面。」
联想到阿赫玛托娃,她那种“阳光就是一场金色庆典”是更有节奏感的,外柔内刚的特性。
赐消瘦与疲倦一个仁慈。
赐苦难和爱情一个遗忘——
尽管支付的已经是生命
——但还能奢求更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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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
诗典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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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
路易斯·
塞尔努达
波德莱尔相当地定义了印欧语系里的「散文诗」,塞尔努达因循了这种传统。
它点燃的是你成片的记忆,它点燃的是大海。懂得沉寂和孤独的可贵后,“是目光和词语造就了诗人”。
写东西真的很像和泥做陶,理得越来越顺,越来越浑然一体,那些突兀的多余的东西自然就甩出来了,如果本就是强行拼凑的,轻轻推敲就会坍圮。留人深刻印象的,或许是其中的一两句,而近来深觉,结构是重要的,思想是美丽的,诗歌是从词句里阐发出世界,小说是构建好世界再用语言去拓印,但诗歌也需要思想,它镌刻的凹痕才会更深、更滑畅,属于里尔克所谓非写不可的那一类。
我的感觉:塞尔努达,一位「中型诗人」。而且他必当做过教书匠。看后记果然。他的观点清晰又恳切,富有逻辑和哲思。
而你,对所有职业都是一样的厌恶。你只想远离那城市,逃离死一你的需要与你的愿望彼此矛盾,贫穷却将二者打上死结。但这问题已微不足道,你已被时光不停的脚步拖曳向前,伴随整整一代人上升又跌落,与他们一起在阴影里迷失。与许多人一样,丧失了快乐,享受与自由,于是你明白,或许社会在用虚假的物质问题掩盖人的真实困境,以免他察觉自己命运的凄凉或无力的绝望。
读外国诗人的散文当然比译诗更舒服。郭宏安翻译的《恶之花》我看不下去(“津液汪汪上齿岸”、“她的眼睛冰冷,混合金与铁”都是什么鬼),只读了《巴黎的忧郁》。然而透过语言的阻隔和折射,总还有一些鲜活的心脏。
我曾经不喜诗,因此知道它何以明睁着眼迎接仓促和沉默。然但凡试着叩门,永远不用担心故事不够美、担心故事里的诗人不够坚定,因为故事的上帝就是诗人。
西班牙式的乌黑,忧郁,谨慎,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