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
来庆祝,我用不到一周时间从一个悲观的人变成了乐观的人。
我很有把握。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我成长的经年累月,那些烙印下去的毒素、牵制我自由的阻力,都在几天之内蒸发了,虽然还没完全清干净,但是,封印上的符咒飞速融化着。
在这个奇迹周之前,是一个五十天的大断崖。
就是说,我生病了。拉伤以后,显化出来的腰肌劳损非常严重,坐下来写一个字,都连着椎骨疼,大腿疼,小腿疼。我不甘心,躺着学,站着学,趴着学,学到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呢?“边哭边背,边背边哭,想起了一生中所有的伤心事……”
每次,哪怕病情略有好转,眼泪早已经涨停在眼眶的海平面以上了,唰的就能冲出来。我都能直接感受到,脊背上的气脉被冲破,如同挑断筋脉。腰本来就烂泥扶不上墙,又一次被冲垮。无法坐立(也无法久站)极大地束缚了我的生产力,一身的武功都被废了。安排在最后几个月的冲刺,起跑也成问题。
本来,这一年战战兢兢的内斗、耗损和摸索后,我已经树立起一种苦哈哈的“自信”了。可以的,没有问题的,能行。但是身体早就于反复的被冷落而埋下很深很深的根由。记得有几个中午,我来回修改计划,如坐坩埚,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但焦虑的能量像灌铅一样顺着脊椎往下淌。我感受到了,不以为意,就像我总以为只有这一条赛道好走似的。
回看是自苦,而人们无法、也不应该「劝解」旁人的自苦。
去看看那些自杀的人,不是因为失去了智性,是因为情感出了问题。讲道理有什么用呢?你应该注视、倾听、温暖地靠近暴风眼中间的那个小孩,协助小孩完成他无法对自己做到的事情:爱。
考研这件事,我压根就没办法举重若轻。它关联的是我一系列对自己的PUA和生活质量估值,近可以回溯到高考不理想,远可以徜徉出那么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总之是我学生时代的一种癔症。
是个好斗的小孩。但是好斗的人往往就很怂,怂到没有百分百把握就绝不轻易告人,怂到,若没有外物保障的安全感,连休息都是罪恶。好斗的意思就是:把世俗的规则尤其当真。“对自己有要求”的意思就是:只有获得某种特定的成就加持,才能证悟金身。
这就像最最简单的净土宗:信就好了,念就好了。我知道我是金身就足够好了。我总以为没有得到过丰盈充沛的爱,但又认为自己可以爱别人。这或许是我在下意识地索要?那我先爱自己呀!
去吧,对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进行一种类似海底捞式的服务:你还好吗?你舒服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然后,像一个最尽心尽责的仆人那样,为她哪怕一点点的舒服而奔忙。对不起,我以前如此忽视你,对不起,每次我在贪婪又紧张地环视外界的时候,你都非常非常渴望得到我的拥抱。对不起,让你吃了很多苦,这些苦全都是构建出来的,我不仅以为它们很真实,还以为自己能永远活着。
就像鳞片从眼睛上脱落?就像感知到自己拥有一个叫做身体的壳?心中,当然依旧涌动着这样那样的、向外求索的惯性,还是常常有冒头的“自我不允许”。我像每天去做理疗那样,感受这种相持的拉力。心灵在如此锻炼中生长着肌肉。
想通的那几天,被远方的陌生人莫名其妙打了很多钱。我好喜欢钱。是最直观的被爱了。在金钱上我也好贫乏,总是想着存下它们,最后全是为情绪买单——之前我花了好多钱买吃的喝的,但每一笔花出去,脑子里是不赞同的。
为情绪买单,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事。可以前我是一个很坏很蠢的家长,用物质上的奖励来诱导小孩完成什么指定的任务(那就是“你快点给我好起来”)。物质到精神的通道,完全是堵死的。我理解暴食症,也理解厌食症,我有长年累月的压抑的经验,知道「无法自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对心里的小孩说:我请你吃东西,是因为我想请你。我不对你存任何的预设和期待,哪怕你吃了也不快乐,我也要坚定持续地爱你。爱别人也要这样爱,否则就称不上,否则就是利益。
打下这句话的时候,小时候被暴力对待的回忆忽然又在我心里跳动着。我现在知道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个“必须”,那就是我必须爱我自己。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无条件地爱我,那也不需要是其他任何人。
爱她的身体,爱她的灵魂。爱她的脊背,爱她的皮肤,爱她走路的速度,爱她对别人的慷慨,爱她对自己的犹疑,爱她的战斗也爱她的失败。爱她走了这么这么远的弯路来到这里,所有的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可能都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的事了,也爱她,更不允许任何人再欺侮她。
让自己悦乐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的最好的事,和最重要的事。破这个执,有多么难。
想通了,简洁地告知亲友:考不了就不考了。此时被安慰“不要那么悲观嘛”、“有这种心态往往就一定能行!”
我 …… 我不care了好吗?这算什么啊 …… 去不了是学校的损失啊,怎么会是我的?为了不用解释我不是在口嗨,这句话我还犹豫了一下。
言发心而冲于口吐之则逆人茹之则逆予,以谓——
说了。话就要这样说。
上不上,去不去,并不损耗我一点核心。当我的核心不断向外偏移,自然重心不稳,陀螺越旋转晃。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就悲哀地发现,生活好像是从拥有智能手机的那一刻开始变差的——
世界过于迅疾地赶到我的面前,它向我夸耀、向我诉说,它无休止地供给着“快乐”,于是我无端就从惬意变成匮乏,并为它每一次投喂而回缩。
“更大的世界”以它的强势入驻了原本无知而美好的我。它不过是一面镜子,却总更多地放大我的贫瘠。
可谁共我俯首帖耳过一生?谁来权衡我今天过得好不好?谁能带给我梦里一个舒展的动作?谁为你此刻一点微小的疲倦而挂心——人多么不爱自己——
你讨厌自己每句话开头都是“我”,尽管你暂时真的挺封闭的,但连这一点本本分分的自私也觉得局促。
你还有点“完美主义”,一天设计好的任务只要出了差错,一不留神玩了两个小时,就想自暴自弃把一天都糊弄过去。
你参照流行的标尺也给自己想了一个倒霉玩法:减肥减到八十斤,三十岁前拥有十万存款,轻断食吃沙拉定期参加读书沙龙,最好争取人到中年的时候为都市禅修俱乐部贡献一笔会员费。
来看一个执迷不悟小笨蛋的典型(不悟也说明目前过得其实很顺利):跟好朋友说完身体的全部情况后,她很难过,说不知道我原来病得这么严重。“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是要先照顾身体了。”
人总要把自己欺负到家了,才肯把舒服提上日程。人总要把自己剥削干净了,才觉得有爱自己的权力。
怎么会这样啊。
别人告诉你,你很珍贵,你最珍贵,是没有用的。你不信,你拒绝。在你认为自己“荒废”了时间的时候,你从来就不知道,人并不拥有时间,人只拥有他自己。你的小孩在垃圾堆里淌了一圈,你不但不想好好安慰他,给他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还要埋怨他没有背完今天的单词。
那他绝对、绝对、绝对不情愿去背什么鬼单词。
好好对待他吧,听听他怎么说。他能完成比背单词精彩一万倍的事。
回看之前的下笔,无不漾溢着紧缩、封闭的气息。那不是“顾影自怜”,因为局中人并没有自足于戚戚——是,很想杀出去的。可是向身外索取,身外又都是你身内的投射,你不陷入无物之阵,谁陷入?
怎么区分悲观与乐观呢?本来我有个标准(我怎么老是有标准):如果能自己选择要不要来到世界上,YES or NO,我一定把NO的按钮给它拍扁,To be or not to be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不要,我不要存在。而我现在完全不想区分,因为也没有这套按钮。来都来了,就这样。
所以如今,可以发自内心地和朋友这样对话:理疗好贵啊是不是?确实好贵。但是我值得为了健康花好多钱,花我父母的好多钱。能花说明咱有。
所有的医生都说这个小姑娘非常能忍,非常耐痛。不是钻心刺骨的疼绝对不会叫出声来。我……确实很能吃苦,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逼成这样。
公布过ask me的提问码,唯一收到的问题就是问我是哪个学校的。这么没劲的吗?第一个就问出这么形骸之论的东西,我都吸引了帮什么小朋友啊。绝对是我自己的问题。
一定是因为,之前的文字多半是出于亏空和迫切吧。
好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成章兄说喜欢我签名档那句「行动是贞洁的」,现在我只觉得这世上的分别心太多、太多、太多了,何苦处处以判断句自省呢,既然明明你可以触手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