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迷上了养孔雀鱼——这种鱼个头小小的，却有着让人着迷的梦幻大尾巴。
下班以后，趴在桌子上看一会儿鱼，整个人疲惫的身心都会轻松起来。
我最开始养的是那种两块钱一条的大路货，很皮实好养，对于新手来说也足够好看。
后来慢慢开始变得挑剔，这些鱼越看越不顺眼，于是决定养一些相对比较稀罕的品种，就又买了更好看的兰草尾，莫斯科蓝，大背红剑。
呆在鱼缸前面，我就变回了童年那个可以盯着蚂蚁看一下午的小男孩。
看着它们在里面打架，追逐，生儿育女，心里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为了让鱼儿们感觉舒服一点，我给它们添置了一整套家具——用来躲避的石头堆，沉木，还种上了各色水草和藻类来给母鱼作产房。
不知不觉，由于我养的品种越来越杂，鱼也越生越多，一个鱼缸很快变成了两个，两个又变成了三个。
这三个鱼缸，一个用来养兰草尾，一个主要养莫斯科蓝，一个用来养红剑。
还有另外一个小缸是用来给母鱼产后单独疗养用的，基本相当于月子中心。
这些出身好，样子又乖的鱼占据了空间充足光照适宜的鱼缸，而之前养的那一堆很便宜的杂鱼被我请到了阳台上的一个小盆里自生自灭——我不能把它们养到大缸里去祸害那些纯正高贵的血统。
我很少喂它们，也基本不换水。
果然没过多久，这个小盆里面就爆发了一场瘟疫。
大多数鱼都没挺过去，只剩下一个瓜子般大小的幼鱼还活着，在它长辈的尸体里面来回穿梭，我捞出来一看，肚子上有两个小斑点，是个杂袍。
图片
图片
所谓杂袍就是说两个或者多个不同品种的鱼之间杂交的后代，说的粗俗一点就是杂种。
孔雀鱼的选美标准很多——尾巴的大小，斑点的密度，身体的曲线，眼睛的颜色，都是重要的参考指标。
但是这些都只是针对血统纯正的鱼而言，杂袍是玩家最看不上的一种鱼。
由于父母来源复杂，它们的基因极不稳定，再生出来的后代也都是奇形怪状，所以只有刚入门的玩家才会养来练手。
处理掉了大多数死鱼以后，我把这条杂袍捞在了一个小塑料餐盒里，放了点自来水，然后又随手把餐盒放在阳台上。
偶尔想起它来就瞎喂一点儿东西，绝大多数情况我是压根想不起来这儿有一条小鱼的。
其实我就是想把它放在那里自生自灭，甚至有点恶毒地希望它快点死掉，省得看着烦心。
由于长期不换水，那个小餐盒里的水总是浑浊不堪，如果换做别的鱼，估计早就跳缸自杀了，但是那条小杂袍和它的排泄物生活在一起一点点长大了。
因为吃的不好，身上的色彩特别黯淡，尾巴还有点开叉，我看着它烦，就把它扔到了我用来收集鱼缸脏水的小破桶里。
与此同时，我从迷恋莫斯科蓝又变成了迷恋巴西红扇，像个小孩儿玩腻了他的玩具一样，我不停地厌倦之前养的品种，鱼换了一批又一批。
那些被我玩腻了的旧鱼有的送给了朋友，还有的死于非命，有长寄生虫死的，有跳缸自杀的，还有的死于鱼缸消毒剂。
只有那条我不待见的杂袍，在脏水桶里一直活着。
有一次我想清理那个桶，忘了里面还有条鱼，于是把桶里的水底朝天倒到了马桶里。
我的手已经放在冲水键上的那一瞬间才想起来这个桶里还有条鱼，我朝里面看了一下，马桶里全是绿水和鱼的粪便，估计它被冲下去了，一瞬间我竟然有点解脱的感觉。
于是准备冲掉剩下的脏水，结果这条鱼从马桶里面的角落又游了出来，在马桶里转了个圈。
看着它活蹦乱跳的，我一个不忍心又把它给捞出来了，然后继续养在小餐盒里对它不理不睬。
图片
图片
有一次我出差在外一个星期，走的时候家这边的温度还很高，结果走了没几天就听说北方寒潮来袭，这边的气温骤降。
我想起来鱼缸的加热棒还没有通电，出差的最后几天一直在担心那几缸鱼，果然，回家以后，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娇贵的小鱼们一下子全军覆灭了，鱼缸里尸横遍野。
对着三缸死鱼，我欲哭无泪，一气之下准备清空鱼缸从此退坑，然后在我准备把所有装备收拾到阳台杂物区的时候，我发现阳台窗户上的那条小鱼竟然还活着！
那个小餐盒里面的水几乎要蒸发完了，只剩下最底下的一点点，它在那点少得可怜又脏得要命的水里竟然活得好好的。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从那以后，我对这条其貌不扬的杂袍肃然起敬。
想想反正大鱼缸也是空的，于是就把它放到了它从来没待过的豪华别墅里，有水草，有光照，还有个定期喂食器。
吃了几天上等鱼粮，它的尾巴长大了很多，开叉的地方也很快愈合了，身上的颜色也越来越鲜艳，肚子上的两个斑点竟然长得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打了一个黑色的领结。
游在偌大的鱼缸里，它竟然有了一种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图片
图片
这条鱼至今还一直养在我的鱼缸里，朋友很好奇，问我为什么养个杂袍，然后我就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他们吹嘘这条鱼的身世。
它从死鱼堆里钻出来，被囚禁，被流放，饱尝苦难，受尽折磨，不受待见，却像野草一样顽强地活了下来，它的样子或许便宜，精神却是那么高贵。
于是我史无前例地给一条鱼起了一个名字——拿破仑。
不开心的时候，我就看一看拿破仑，带着忏悔，想一想之前自己对它的虐待。
当然它完全不理会我的心情，只关心我扔下去的鱼粮，有时候我怕它过得太安逸，会故意好几天不喂它，然而它从来没有让我失望，喂或不喂，它都显得那么自在，摇着大尾巴悠然地游来游去。
显然，对它来说，活在马桶里也好，脏水桶里也好，塑料瓶子里也好——活着本身，比什么都重要。
我在想，世界上大多数普通的年轻人不就是像这条鱼一样的杂袍吗？
在这个被物欲和浮躁淹没的大鱼缸里，他们没有高贵的出身和绚丽的尾巴，有时候甚至还会被时代和命运放进塑料餐盒里，脏水桶里，甚至有的会被不小心倒进马桶。
“只要还有一点点水，就要不遗余力地活下去，坚决不跳缸，即使是条两块钱的鱼也要活出一般人养不起的样子。”
我想，这就是一条杂袍最简单纯粹的觉悟吧。
图片
作者：梁燕兜。
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写在最后：经过两天的征集和投票，我们【晴怀侠】的读者终于“成名”啦！以后大家就是【晴怀侠】和山海的【晴宝】了，是【晴怀侠】的宝藏男孩和女孩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