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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镯

作者：来源：热度：172796 时间：2022-02-03 06: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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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弟弟最后的印象，是他在歇斯底里地叫我滚。
弟弟乳名唤阿乐，欢乐的乐。
阿乐是一个明丽又柔软的小人儿。
美好的东西总是招人疼的，所以当美好可以用来形容阿乐时，许多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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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弟弟最后的印象，是他在歇斯底里地叫我滚。
弟弟乳名唤阿乐，欢乐的乐。
阿乐是一个明丽又柔软的小人儿。
美好的东西总是招人疼的，所以当美好可以用来形容阿乐时，许多人喜欢他实在合理。
但，爷爷奶奶对他的喜爱显然有些不正常。
百依百顺都不足以表达他们对弟弟着了魔的疼爱。
溺爱后辈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孩子骄纵些也显得机灵可爱。
可掺上了偏心的溺爱，就太容易把小孩子的世界带得支离破碎。
尤其是对于我而言。
我烦透了也厌透了和阿乐一起跟着父母去爷爷奶奶家串门。
完全不公平的待遇，懒得遮掩半分的偏心，对阿乐笑的有多慈祥，对我的表情就有多冷漠。
七岁的我，已经主观放弃了亲近祖辈的本能，安安静静坐在边角里，尽职尽责扮演聋哑人。
而这个世界最诱惑的地方在于，它有别扭又虚假的公平。
吊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前赴后继来到这世上，又满怀不舍地离开。
我是俗人，我贪恋这一线公平，有幸活到了现在。
父母对阿乐不好。
这就是我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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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一对银镯，阿乐的在左手腕，我的在右手腕。掐着莲叶纹，是奶奶最喜欢的图样。
本来她是为了她的乖孙求的，求的时候估计都忘了自己是有孙女的人。
所以当她巴巴地把镯子戴到阿乐手腕上，却等来了一句“姐姐也要有镯子，不然我不戴！”时，堆着笑的脸有一瞬崩盘。
望着哭嚎不止的乖孙，惯来强势的小老太太手足无措，抱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儿，她心疼不已连忙承诺也给姐姐求一个。
打银师傅在手镯上刻名字的时候，她打来电话，语气罕见的有些不自在。
讲个笑话吧，做奶奶的记不得亲孙女的名字。
戴手镯的那天，是一年中她难得正眼看我的日子。而七岁的我，更在意的其实是手腕上的银光闪闪。
我知道这是阿乐帮我要来的，我们约定好了，只要遇到喜欢的东西一定也要给对方弄一份。
就像我在父母那里帮他要他喜欢的玩具车，他在奶奶这帮我要我喜欢的银镯子。
小女孩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我想去给阿乐悄悄说声谢谢。
转过身却看到了在阿乐头顶上倒下的热水壶，没来得及细想，滚烫的开水就已经在我的右手腕上炸开了一个梦幻的水花。
借着氤氲的水汽，我看到了被我推倒在地上的阿乐，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惊恐的水光。
和银镯子的光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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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客厅里父子俩摔打东西的声音，这个月，第三次。
父母对阿乐都不好，但好在勉强到了及格线。平时双方不冷不淡日子也还能过。
我始终相信这样压抑的日子会在我们高考后结束，和阿乐一起商量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大学。
我们都受够了这个家，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和对阿乐从来没有好脸色的父母，他们是我和阿乐这么多年里的噩梦主角。
高考，离家，大学。
自此，迎来新生。
可惜，这丝脆弱的平衡断了。
班主任在家长会后和父亲笑谈，说他的两个孩子想去这么远的大学不知道当父亲的舍不舍得。
又颇为羡慕地补了一句，两个孩子有任挑大学的分数和实力，可见是父亲教导的功劳。
回家之后，沉着脸的父亲一反往日对阿乐视而不见的态度，揪住那个穿着黑衣戴着银镯的少年一拳挥了过去。
已经日渐挺拔的少年吐了口鲜红的血，反击。
从此，地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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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还有一周。
家里满打满算五个半人，两个半躺在医院里。爸爸，爷爷，还有被呼吸机吊着半条命的奶奶。
盼望了多年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但这种情况下心情实在无法明朗。阿乐负责在爷爷奶奶那边守夜，我负责父母这边。
深夜，我守在病床边，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刷题。
还有一天就要参加这辈子为止最重要的考试，我和阿乐都不敢懈怠半分，即便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以支撑着我们走到那个遥远的大学。
“孩子，近点，让我看看你。”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一双已经微微凹陷的眼睛，温柔地开口。
我凑上去，握住他的手。
他和阿乐斗气伤到了身体，又加上常年操劳，支撑不住才倒下了。一周不到的休养已经恢复了些元气。
“告诉爸爸，你真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离我和你妈妈这么远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透着浓浓的疲惫感。
我心头一软，安慰道：“不会的，我和阿乐都会在你们身边的。”
他听到前半句还在温和地笑着，当听到阿乐名字时眼神陡然凌厉。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阿乐那个孩子，聪明，但太过深沉。”他缓缓地抚上了我右手腕丑陋的烫疤，一下又一下地摩挲，我的心忽然跟着重重地跳了起来。
他张口，声音低沉却如炸雷，道：“他不是你的亲弟弟，他是我和你妈妈领养的孤儿。”
霎那间，心有所感，我转头。
看到了呆在病房门口的阿乐，他手里提着父亲最爱的糕点，红红艳艳的已经洒了一地。
我想，我看见了绝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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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出去，没追到。
找遍了，没找到。
我希望是这样的结果，这样比追到后，阿乐对我吼，让我滚，好千百万倍。
因为心，不会疼。
他用已经是少年人的锋利轮廓，在暗沉沉的夜里，割开了手腕上的银镯子。
也割开了缠在身上环绕不清的羁绊。
从此，不见。
对每一位高考生来说，真正面临这场考试的时候，心情总是难以厘清的。
所以我对高考的感情在考生里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对它，是从一而终的期盼。如果非要说些不同，那就是它在6月6号的时候被迫承载了我的寄托。
在考场上，可以甩开重男轻女到逼迫儿子领养孤儿的爷爷奶奶，甩开因担心十几年抚养换来个白眼狼，便要把人按在身边的爸爸妈妈。
在考场上，可以拾起我和阿乐的约定。
虽然，他没有去那所我们约定好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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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怡百丽，00后，爱文字，梦想着写出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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