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货源资讯 > 接到自杀电话后

接到自杀电话后

作者：来源：热度：100566 时间：2021-11-30 12:15:49

2017年9月的一天。

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当时我和朋友一块儿，去一家餐厅吃饭。

刚坐下，一个电话打进来。

我以为是快递，接了，没听见有人说话。

我“喂”了

2017年9月的一天。

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当时我和朋友一块儿，去一家餐厅吃饭。

刚坐下，一个电话打进来。

我以为是快递，接了，没听见有人说话。

我“喂”了几声，“听得见吗？”，正要挂，对方突然说：“我现在在楼顶上，随便拨了个号码，死前想和人说说话。”

我没说话。我说不出话来。

服务员来倒茶水。朋友接过菜单。

电话那边又说了一句：“你不要劝我，没用的，你说点其他的，只要别劝我就行。”

语气有点生硬，有点不安，有点强势。

一旁服务员亲切地问坐在对面的朋友：“请问您是现在点餐还是稍后呢？”

朋友看看我。

我看看他，又看看服务员，愣了。

我要和他解释电话里什么情况吗？电话挂断了怎么办？

我摇摇手，指指电话。

朋友一脸问号，但还是放下菜单，玩起手机。

我仿佛突然看见了一线生机，一把抓过菜单，对电话说：
“我现在正坐在饭馆里点菜呢，要不我给您念念菜单吧，我念了啊，豆花锅，鲶鱼豆腐锅，羊肚豆泡锅，宫爆豆腐，汉堡豆腐，石板豆腐……”

那天我们吃的馆子，是一家专门做豆腐宴的馆子。

菜单上每一个菜，都和豆腐有关。

我快疯了。

不知道朋友怎么想的，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吃豆腐算惊喜？真是惊喜专家。

为什么没有肉？肉呢？

我一边狂翻菜单，一边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口吻。

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之前看到过的一个视频：一个主持人在播新闻，但她的耳机里，导播对着主持人“狂轰滥炸”，有突发新闻，情况紧急，主持人却对着摄像机，波澜不惊地面带微笑，一副天下太平，有条不紊的样子，完美地在规定的几秒钟之内，过度到突发新闻。
朋友终于抬起头问：“你要给谁带外卖吗？”

我摇摇头，继续念：“炸豆渣丸子，麻婆豆腐，灯笼豆腐……”

朋友莫名其妙。

我开始念每道菜下面的小字了。

朋友不高兴了。

电话里的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又想到了鸭子。

准确说是鸭子的脚——别看它们在水面上游得那么淡定，它们的脚在下面可是拼了命划。

对方突然说了一句：“怎么都是豆腐啊？”

听起来有点荒谬，有点自嘲。

我猜他也没有想到，决心打最后一通电话，结果听到了一堆豆腐。

我哆嗦地拿着菜单站了起来，一边对电话说：“您别急，大菜都在后头呢。”

朋友惊呆了。

我小跑到店门口，试图找其他菜单，全是豆腐，于是我跑出店门，谢天谢地，隔壁饭店门口立着一本，正常的菜单，我念了起来。

终于有肉了。

还好豆腐店没扎堆开在一块儿。恶性竞争要死人的。

电话里传来一阵抽泣声。

我停下来，也不敢说什么，怕前功尽弃。

他好像又不哭了，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继续念。

朋友追了出来。
我只好一边对他做手语，让他闭嘴，一边继续念菜名，然后就听见电话里一声嚎啕大哭。

朋友也听到了，愣了。

电话就那么挂了。

轮到我愣了。

手有点抖，不敢打回去。

***
那天晚上我没睡着。

想起曾经无数个，我也很想死的时刻。

最严重的时候是高三。

被带去看各种心理医生。

有一天在诊所里，我也打了一个电话。

只不过我还没有绝望到像电话里的男人一样，随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拨的那个号码，是我当时十分在乎和欣赏的一个人，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心想要是他能救我就好了。

结果，接完电话，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任何消息。

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渴望来救我的人，根本不会救我。

而一直想救我的人，我却觉得他们救不了。

多么讽刺。人性本贱。

然后我意外遇到一位实习医生，他让我去了解心理学，了解大脑和人体运行的机制，不要只陷在我当时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里。

于是我请假出来，整天整天跑去书店，杭州当时一个4层楼的书店，我翻完了几个架子的心理和科普书籍，似乎找到了答案。

但我还是不开心。

最后，我翻起了言情小说，简直和“豆腐”一样意外。

当时那家书店的咖啡厅，每周三周四下午，都有一个老作家，很认真用钢笔在红线纸上写作，一张，又一张。

我就坐在他对面，看言情小说，一本，又一本。

有时候我会害怕起来，那样看下去真要完蛋了，但这种害怕很快会被另一种害怕“比下去”，就是我害怕我看的言情小说，都是对面那个老头换着笔名写的。

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感谢老头。

再后来有一回，我半夜三更爬起来，说我要去跳山，还没等我妈反应过来，我就跑没影了。

气冲冲一路跑，跑到山脚，又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累，就坐在山顶亭子的台阶下，看着城市在远处匍匐着，天渐渐亮起来。

突然听到了人的声音，然后台阶上一个脑袋冒出来。

又一个脑袋冒出来，原来是晨练的人上山了。

太阳也从山的那边冒出来。

黄的。

和晨练的人脑袋一样大。

后来听我爸说，那天他其实在山脚下追到我了。

但他突然犹豫了，想了一会儿，抽了根烟，走了。

他说，有的选择，只能我自己做，谁也帮不了。
即便作为父亲，他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相信我，哪怕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我，但他必须相信我。

我有点感动，直到最近我也中年危机了，我才意识到：他应该只是不想爬山而已。

毕竟那座大山要爬3个小时，加上半夜三更的，心脏负担太大，容易猝死。

差点信了老父亲的话，好险。

果然只要活得久，就会看清很多事情，然后被看清的事实击中膝盖，导致腿脚不利索。
***

那天没过多久我就下山了，太阳完全升起来，白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我也困了。

周围却是一群汗流浃背的男人，还有不少光着膀子的老头子，精神抖擞。

我没想到，多年以后，就在我快要忘了我曾经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时刻，突然，一个电话，那么意外地，打到了我这里。

苍天好轮回。

电话里的男人听到那么多豆腐，他会苦涩地笑吗？

他的痛苦那么远，又那么似曾相识，可是那张豆腐菜单，远没有晨练的人那样神采奕奕，反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滋味，更何况豆腐一碰就成了渣，真是和人生一样。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一条短信，三个字：想通了。

看着手机，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忍不住想：要是他拨出的号码，接的是一个正在喝酒的大叔，以为是骗子，挂了，他会不会就没了？

可是就算是挂了，能怪挂电话的大叔吗？大叔说不定也烦得很，说不定大叔债务缠身，借酒消愁，醉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讨厌的就是这种事，没有人心存恶意，最后却阴错阳差办了坏事。

***

接下去那一周，我都被一种隐隐的不安笼罩着。

我莫名其妙开始有一种愤怒，就是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在绝望的时刻，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很多人却偏偏抓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凭什么我们已经这么弱小，还要把这一生让出去，让给命运之手。

没有人能回答我。

过了一个月，我开始了一个可能长达数十年的“出租”计划（现在证明可能要长达一辈子）：1元出租自己1千次，每次按别人的要求做一件事，在自己的原则范围内，不保证能成，只能尽力。

看上去很荒唐是不是，中国14亿人口，1千个人真的好少。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想我肯定会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徒劳而已。

看，人果然是会长大的，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人，还会觉得是曾经的自己讨厌错了。

长大的我充满了正能量——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做些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我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现实是一座大山，人是一头大象，我能做的是一只蚂蚁。

可能连蚂蚁都做不了，在无法确定的事情面前，我能做的是零，是无能为力，在别人的痛苦、挣扎和煎熬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只是偶尔，偶尔我感觉我应该能试图去激起对方的不甘心，一如前面说的，凭什么要把这个世界让出去，凭什么要把我们的一生让出去，让给残忍，让给不在乎，让给冷酷无情。

***
我没想到的是，我才是被帮助的那一个。

比如我遇到一位网友，每天都在微博私信我：“可乐，今天你爱自己了吗？”同时不忘唠唠她的日常。

一开始我真是哭笑不得，谁想要每天被灵魂拷问，但每次意外看到她的话，真的好暖。

后来我加了她的微信，她和我说：“2018年下半年我在考研，每天给你发，是我的精神支柱，谢谢你呀可乐，我看过一段你的视频，我不知道感受的对不对，我觉得你需要我每天和你这么说。”

我意外。应该是我谢谢她。

还有一位网友，租我说了一个小时的话，微信语音，一开始我以为她失恋了，结果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去世的孩子，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

而且她在网上知道我的那一天，刚好是她孩子的生日。

她觉得那不是一个巧合。虽然那确实是一个概率很小的巧合。

但我还是受到极大的震撼，我想我一定要活着。

虽然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我们最终都会死的，无论我们在世时做过什么，葬礼上的人数最终是由天气决定的。

当然，现在还要加一个“疫情好坏”的条件。

我偶尔也会想起当初那个电话。

是那些菜名拉住了电话里那个男人吗？不是的，是他自己拉住了自己。

也许爬上楼顶的时候，他只是被一瞬间的崩溃击倒了，而电话里我说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喘气的出口，那个出口也许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事，谁凑巧在那里，谁就在那里。
我不知道，也许我说的不对，今天雨下得好大。

《过韶关》片尾有一曲词，是这么唱的：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我听一次泪目一次，我很喜欢，我写不出来这么有文化的词。

但我写了一首《报菜名》，我给您念念：
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我是一只黄焖鸡，又黄又闷又垃圾。
我是一根绿苦瓜，又绿又苦爱吃瓜。
我是一枚臭鸡蛋，又臭又鸡不下蛋。
我是一只小蚂蚁，我在等待，我在希望。
***

这篇文章是去年写的，因为最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人间惨剧，触目惊心，真的不知道说什么，然后想起这篇文章，发在这里。
丧归丧，难过归难过，还请珍惜生命。
空的时候，也许可以去产房看看，去凌晨3点的急诊室看看，去歌舞厅看看，去事故现场看看，去股票交易所看看，去救救世军的赈灾现场看看，回家看看。

上一篇：在爱中共生——读《爱的多重奏》下一篇：职场不是不相信眼泪

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货源资讯 > 接到自杀电话后

接到自杀电话后

阅读推荐